雾里看癌

　　2009年11月8日北京举行的“中美肿瘤30年高端论坛”聚集了来自中美两国各路癌症研究专家，“癌症基因组学”成为论坛的热门话题。然而在为期两天的会议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单词仍然是癌症的“detection”（诊断）、“prevention”（预防）和“management”（管理），癌症“curation”（治愈）并没有被太多提及。

　　乳腺癌：癌症治疗的缩影

　　上个世纪90年代发现的生物靶向药物赫赛汀（Herceptin）让早期乳腺癌成为预后最好的肿瘤之一，乳腺癌已经不像几十年前那样让人不寒而栗。

　　广州中医院的乳腺外科医生杨泽娟表示，近年来中国的乳腺癌患病率上升很快，“但大部分的早期患者如果能够得到正规治疗的话，是能够取得比较好疗效的。”

　　乳腺癌的正规治疗在中国沿用的是美国的“NCCN”标准：首选外科手术（现在的外科手术已经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患者的保乳需求），除了I期的乳腺癌不用化疗以外，Ⅱ期以后需要经历痛苦的放疗、化疗、内分泌治疗、免疫治疗及最新的生物靶向治疗。而乳腺癌生物靶向治疗的常用药物赫赛汀，一个疗程就需要1万元多人民币，完整的12个疗程下来，费用不菲，并不是每个患者都能够承担这种规范治疗。

　　“乳腺癌的治疗实际上也反映了癌症研究的历史方向：癌症病毒学，癌症免疫学，癌症基因组学。”杨泽娟说，“临床看来，乳腺癌的治疗是进步很大的，现在到医院的患者大都处在乳腺癌的早期，不像十几年前医生见到的患者很多肿瘤都已经发生转移。”

　　这也正是目前乳腺癌患者生存率提高的重要原因：及时发现早期肿瘤。有研究表明，一旦肿瘤转移，乳腺癌患者五年或者更长时间的生存率不超过20%，几十年后这个数字比率依然坚挺。

　　即便是早期肿瘤能够得到及时治疗，也还存在癌细胞继续转移、扩散的可能。杨泽娟在临床就见过这样年轻的女病人，完全按照规范治疗，甚至考虑到病人的年纪比较轻，癌细胞增殖比较旺盛，在化疗的时候用了最高允许限度的药物。结果病人受了巨大的痛苦也花了大量的医疗费用，一年之后肿瘤卷土重来，侵占了她的肺和骨组织。

　　“面对这样的病人，我觉得很痛心，因为现在能够在临床上用到的癌症研究结果是挽救不了她的，医生能够做的恐怕也只有一些保守疗法，尽量减少她在生命最后阶段的痛苦。”谈到这一点，杨泽娟感觉无奈和沉重。

　　面对这样的窘境，患者和医生都希望马上出现疗效显著的药物来对付癌症。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肿瘤专家JoeWGary告诉《科学新闻》：“在过去的几十年中，新药从实验室研发到临床应用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，3~5年的时间一种新的药物就可能上市，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。”比如用来治疗乳腺癌的阿瓦斯丁（Avastin），但是它仍然不能担起“治愈”癌症的重任。

　　人类远未认识癌症

　　作为世界上癌症研究投入最大的美国，在过去的四十年中花费数以百亿美元的资金用于揭秘癌症，探索癌症治愈的途径，然而在过去的50年中，癌症的致死率仅仅降低了5%，而同期心脏病和流行感冒的致死率则分别下降了64%和58%。

　　历史上的癌症主流研究方向是从病毒学到免疫学再到基因组学，但似乎都没有找到打开癌症治愈之门的钥匙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尽管研究证明一些不良生活习惯与癌症的发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但是一些广为流传的健康生活习惯比如：低脂高纤维食品、多吃维生素及富硒食品，却并没有被科学研究证明能够真正预防癌症。

　　临床上这样的例子也不罕见。据《纽约时报》报道，剑桥的一名61岁的女教师PhyllisKutt笃信健康生活理念，一生食素，不抽烟，保持良好的运动习惯，并且体重从不超标，近亲中也没有癌症患者。不幸的是，她本人没能逃过罹患癌症的厄运，规范的治疗过程也没有阻止她的肿瘤转移。肿瘤医生可能会为她的患病找出一些其他原因：抑郁等精神因素，生育或者是否哺乳等因素，甚至是环境因素。

　　“正是因为癌症如此复杂，对于癌症的任何探索都可能只是‘盲人摸象’，对于它的真实面貌，可以说到现在还是个谜。”在“中美肿瘤高端论坛”上，美国的肿瘤研究学家LyndaChin表达了这样的观点。

　　“癌细胞的基因非常不稳定，通常在肿瘤发展的过程中，癌细胞基因也在进化，而且同样是乳腺肿瘤，肿瘤细胞的基因也有可能不同，这就导致相同的药物在不同的乳腺癌患者身上效果差距很大。”JoeWGary认为这也是通过基因疗法来控制癌症的难点所在。

　　几十年未解之谜，研究方向本身可能存在偏差也是肿瘤学家思考的问题。从事癌症研究30多年的纪小龙教授谈起自己在癌症领域的历程感触颇深：“三十多年前我刚刚踏入癌症研究领域时，国际上的癌症研究主流是肿瘤免疫学，由于年轻没有经验，也随着主流方向做起了研究，十多年过去，发现这条路是走不通的，又开始研究癌症的饥饿疗法，而所谓的饥饿疗法就是想办法切断肿瘤细胞的营养供给，但三五年下来，仍然没能看见希望。这样十几年过去，对于癌症的研究渐渐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，对于研究主流也有了更为深入和理性的剖析。”

　　癌症基因组学成为当今的癌症研究主流，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（NCI）在2009年将基因组学列为癌症研究的重点，据称中国也将投入数千万人民币用于癌症基因组学研究。然而纪小龙教授并没有追随这次的“主流”：“几十年的癌症研究主流方向确实取得了一些治疗的成果，但这仅仅是改进，对癌症的根本性治疗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，可以说这些成果只是战术上的小胜利而非战略性的大发现，对于癌症的认识只是粗浅和限于枝叶的碎片，癌症本质并没有被破解，即使了解了癌症的基因，也不代表就能够了解癌症。”

　　治愈癌症，主路难寻